裁员加罢工，美国传媒业2024年开局有点惨

对美国传媒业来说，2024年开局似乎有点残酷。

本周，《洛杉矶时报》、《时代》等多家知名媒体纷纷裁员，连分社社长、资深记者编辑都未能幸免；《福布斯》、《纽约每日新闻》及康泰纳仕等大媒体则掀起罢工潮，抗议裁员及削减成本。

美国舆论称，今年年初的媒体行业动荡标志着美国传媒业正在“逆风而行”，折射了美国传统媒体面临日趋严峻的生存环境——广告疲软、受众行为改变、被社交媒体和流媒体等蚕食市场。

而技术革命被认为是逆境背后的关键“推手”，其对整个美国新闻业构成生存威胁，而后者尚未能很好地因应挑战。

“黑暗的一天”

百年大报裁员、媒体人罢工，本周，美国新闻行业的动荡接连上了美国媒体的头条。

23日，《洛杉矶时报》宣布裁员20%以上，涉及至少115名员工。

据报道，这是该报创办142年以来最大规模裁员。

幅度之大，在一名被裁记者眼中，直接以“血洗”来形容。

代表《洛杉矶时报》的美国西部媒体工会主席马特·皮尔斯称，周二是“黑暗的一天”。 

《洛杉矶时报》工会表示，此次裁员对象包括该报记者、资深编辑和专栏作家。

该报驻华盛顿分社更是遭遇“毁灭性”裁员。分社社长金布丽尔·凯利以及从事商业和体育报道的大批采编人员被裁。

《洛杉矶时报》一直被视为社区新闻的业内标杆，其采编队伍在美国西部媒体中规模最大，但该报近期面临严重财务困境。

据悉，由于无法仅通过订阅和广告来拓展受众，该报每年亏损3000万至4000万美元。

本周，该报高层承认，报社面临“财务危机”。

就在23日前夕，《洛杉矶时报》总编辑萨拉·亚辛宣布辞职。一周多前，该报执行主编凯文·梅里达也突然离职。

其实，这不仅是《洛杉矶时报》史上最大规模裁员，也是其在不到一年时间里的第二次大幅裁员。去年6月，该报裁减了74个职位，约占其新闻编辑室的13%。

同日，另一家老牌杂志《时代》周刊也裁减大约15%具有工会会员身份的员工，共计约30人，涵盖采编、技术、销售和工作室业务。

据悉，遭裁员工大部分来自《时代》周刊儿童版。

《时代》周刊首席执行官杰茜卡·西布利在一份内部备忘录中写道，裁员决定并非“轻易作出”，称此次裁员是系列决策之一，旨在“为公司长期可持续性和增长调整结构”。

同样在23日，《名利场》、《时尚》等知名杂志的母公司康泰纳仕出版集团400多名员工举行24小时罢工，抗议公司的裁员决定。

紧接着，25日，专注金融报道的《商业内幕》网站宣布将裁员大约50人，约占员工数8%。这是该媒体继去年裁员10%以后又一次裁员。

《商业内幕》称，这一决定基于去年底制定的战略，旨在将报道重点从政治等领域转移到商业和技术等核心领域。

同日，《福布斯》及《纽约每日新闻》的数百名员工举行了历史性大罢工，抗议公司削减成本。

据纽约新闻协会称，这是创刊于1917年的《福布斯》杂志一个多世纪以来的首次罢工，是《纽约每日新闻》30多年来的首次罢工。该报创刊于1919年，曾是全美发行量最大的报纸。

延续“苦日子”

事实上，本周的裁员潮、罢工潮是去年美国媒体“苦日子”的延续，更是当下美国新闻业举步维艰的最新注脚。

过去一年间，多数美国大型新闻机构都在痛苦裁员以节省开支。

在全国性媒体中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（CNN）、《华盛顿邮报》、美国国家公共电台（NPR）、Vice传媒、《体育画报》、沃克斯传媒（Vox Media）、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新闻（NBC News）、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（CNBC）等裁减了大批采编人员。 

比如，《华盛顿邮报》去年通过自愿买断方式裁减了200多名员工，约占员工数的10%；著名体育杂志《体育画报》几乎全员被裁。

新闻网站“嗡嗡喂”（BuzzFeed）关闭了新闻部门。Vice传媒甚至申请破产。

在地方性媒体中，裁员更是家常便饭。创办《今日美国报》的报业巨头甘尼特解雇了数百名员工。

小型媒体更是在本已精简的业务上进一步精打细算，谨慎运营。

数据显示，2023年，美国新闻业遭裁员人数接近2700人，是2020年新冠疫情冲击全球之后该行业裁员规模最大的一年。

另据西北大学梅迪尔新闻学院的数据，2023年，美国平均每周有2.5家地方报纸停刊。

“秋天或许要来了”

广告疲软、受众行为改变被认为是把美国新闻业推入困境的主要“推手”，但在美国舆论看来，更大的背景可能还是技术进步带来的冲击。

因为技术进步从根本上改变了受众获取新闻的方式，进而影响广告投放。

过去，受众习惯从电视、新闻网站或报纸上获取新闻，如今却转向TikTok、Netflix等平台去获取信息，导致传统媒体的收视率、网站流量和订阅量大幅下降。

而受众行为的改变促使广告商转向新兴的数字媒体，因为后者能提供精准的受众定位。

与此同时，社交媒体和搜索巨头也在蚕食传统媒体的市场，导致后者的在线广告业务萎缩殆尽。

去年10月，哥伦比亚大学发布的一项研究报告认为，科技巨头谷歌和Meta每年至少应为它们获得的搜索流量和内容产品向新闻媒体支付140亿美元。

然而，科技公司不仅拒绝为此埋单，还试图阻止立法来弥补传统媒体的收入损失。

相反，传统媒体却需要花费更多的广告预算，来吸引社交及搜索平台上的用户。

眼下，人工智能（AI）兴起又给新闻业带来新的挑战。

一些媒体担心，由于AI可以即时回答用户问题，未来或将取代在线新闻网站，成为用户获取新闻的首选途径。

美国舆论指出，十多年来，传统媒体一直在努力适应数字化，但新闻行业依然在走下坡路，技术进步可能对整个新闻业构成生存威胁。

根据皮尤研究中心数据，2008年至2020年间，美国新闻行业就业人数下降26%。

此外，美国新闻界对媒体“牵手”亿万富翁这一“拯救”模式也提出质疑。

亿万富翁收购传统媒体一度被认为有望重振媒体行业，包括逐渐淘汰传统商业模式，为新闻行业带来稳定性。

但是，近年来的事实发展打破了这种乐观情绪。

比如，被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收购的《华盛顿邮报》、被生物科技界亿万富翁帕特里克·宋雄收购的《洛杉矶时报》都在裁员。

又如，周四发起罢工的《纽约每日新闻》2021年被对冲基金奥尔登全球资本收购，但奥尔登全球资本却以“掏空新闻编辑室”谋取利润而饱受争议。

克雷格·纽马克新闻研究院教授杰夫·贾维斯指出，许多美国传统媒体现在都被对冲基金控制，后者对新闻行业不会真正去投资或创新。

“如今，面对日益恶化的商业环境，通过削减成本来应对更是意料中事。”贾维斯说，但是削减成本将使新闻产品变得更糟糕，从而加剧恶性循环。

有评论称，美国大型新闻机构正面临空心化的危险时刻。

不过，在愁云惨雾中，美国新闻业也不是毫无亮点。

比如，《纽约时报》、《纽约客》和《波士顿环球报》都通过吸引数字用户取得成功。特别是《纽约时报》的订阅业务可谓蓬勃发展。

一些专注于单一行业、面向小众的初创企业也活得比较滋润，比如科技媒体The Information和面向好莱坞的娱乐媒体The Ankler。

此外，一些地方电视台、电台等媒体也走出了财务困境，实现可持续发展。

“除了少数例外，大多数传统新闻媒体都没有适应互联网，而是固守传统的商业模式——广告、订阅和注意力经济。”杰夫·贾维斯说，“报纸、杂志和有线电视早已被预言会消亡，但尚未发生……秋天或许就要来了”。